当代人的精神的栖居地—读冯祥云的水墨画  潘 力

冯祥云的作品从早年的彩墨花卉到近期的风景山水，画面的视觉语言都透露出他精神上的取向，那就是不断探寻绘画语言的自觉以及和主体心灵的契合，由此生发出“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的雄浑迪劲。从用笔看，既有金石的拙朴又可见篆隶的灵动；从用色看，单纯响亮中有着抽象的力度；从画面结构看，饱满的构图呈平面化，线与形更趋近当代审美意味。在我看来，冯祥云的作品在具象的背后有抽象，而抽象形式之间又有理性结构秩序的支撑。尤其是他近年来以树林为主题的画面，在传统程式的外观中有一种庄严、崇高的理想美的气度，这是与具象外观之下藏伏着的形式结构秩序不可分的。

对于有着赴日留学经历的冯祥云来说，“现代化”的课题具有特别的意义。20世纪80年代，冯祥云曾留学于以日本现代艺术先驱斋藤义重为校长的东京艺术专科学校。这所学校以现当代艺术为主旨，强调动态的、开放式的美术教育，提倡学生发挥个性，十分强调自我创造。今天看来，这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冯祥云不仅受到日本式的时空观的影响，而且从中切身体会到，民族化的意义在于对传统形态创造性的现代转化，久远的历史积淀使得笔墨不仅是一种工具或技法，而是成为民族身份的符号和文化礼仪，在面对外来文化的冲击和渗透的历史时刻，具有民族文化的传承者和保卫者的身份。

因此，虽然冯祥云的画面图式源自他的生活经验和传统研习，但更多的是对造型和构成的主观经营，运笔行墨之间体现出传统形式魅力的强烈感召。他意识到，水墨画虽内涵丰富但视觉张力不足，尤其是文人画崇尚细腻精深、悠远深奥的美学品格，应当从个人化、情绪化的内心世界走向更为开阔的视觉空间，使其成为由内向外的张力图式。于是，冯祥云的笔墨法度不是一成不变的墨守成规，而是对传统有自己独到见解的阐释。

从整体上看，传统水墨与当代无关，要融入今天的时空，就必须满足当代心灵的需求，以新的精神向度产生新的视觉方式。当代审美趣味更多地倾向于抽象和结构的韵律。冯祥云画中的山石风度、林云气象既演绎出庄子哲学中“游心太玄”的精神世界，又阐释着他对当代理性的体悟和执着。峰峦夹翠，林木浩荡，他的作品充溢着构成感和内在张力，繁满的构图透出飘逸空灵。

冯祥云有着上海人的聪慧和勤勉，留学东瀛又造就了他的细腻和严谨，这样的心性使他更讲求画面的精神气度。他曾经写道：“艺术的表现语言虽具魅力，但却是有限的。如中国水墨画，怎样表现花瓣的闪亮阳光，或是清溪下随波荡漾的碧绿水草，或是暗夜中一株更加黑暗的树木？凡此种种，用心感受，化为鲜活的感悟，存于个体精神之中。”冯祥云在这里所说的个体精神便是他以穿越古今中外的勇气和智慧，触摸着传统绘画程式走向当代表现力的微妙节点，是对传统绘画程式的创造性解读和重构，抒发出当代的人文情怀。冯祥云悉心营造的苍茫乾坤，穿插其间如舞如歌的自然万象则是跨越时空的心灵神游，不谛是当代人的精神栖居地。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