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李生英（民进桂林市委副主委，编辑，记者）

时间地点：2013年1月26日

采访地点：桂林

李：你长期在成都、北京，趁你回桂林，一了旧愿，作一次真正的访谈。访谈这种形式真好，一是真切，二是简洁，好多问题，一问一答，都出来了，要写文章还不好写。

宋：写出来也长了。你随便问，我们随便聊。

李：好，先讲一下你早年学书画的情况。好多人一讲他早年学书画，就是一个神童，什么五岁跟祖父练字，手腕上吊秤砣，神乎其神。你呢？小时候是怎么一种情形。

宋：我七岁前一个字也不认得。七岁前在湘西黔阳，在雪峰山大山里，跟随外婆生活。外婆有文化，后来听说能写一笔好字，能帮人写碑文，她没教我认字。她喜欢讲故事，多是神鬼故事，有些现在还记得。

李：那就是民间文学的启蒙。

宋：也算吧。七岁后在湘西南通道县上的小学，“十年特殊时期”开始了。有一个姓阎、阎王的阎，阎老师毛笔字写得好，用行书写奖状，那字我很佩服。当时好像问了他。那就是对写毛笔字有兴趣的开始。启蒙老师刘同桂，是个女的，她对我一生影响很大，她很讲究写好字。我的字比一般同学写得好，她总是表扬我，越得到表扬，我就越用力写，认真写，如果那时候她不是表扬我写字，而是表扬我跟斗翻得好，那我肯定是用力翻跟斗，翻了一个又一个，现在肯定是翻跟斗的体坛老手。

李：后来怎么又到了桂林。

宋：特殊时期武斗结束，我父亲被调回桂林工作。一家由湘西南转回桂林。

李：你在小学时怎么练字的？

宋：小学练字不是很多。我叔叔是个老高中生。

李：那时的老高中生算有文化的人了。

宋：是嘛。他有很多藏书，他本人喜欢文学。我在桂林接着上小学四、五年级，他给我一大堆文学书看，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些《民间文学》杂志，“望夫石”、“田螺姑娘”印象都很深。

李：这就是你爱文学的开始？

宋：也许吧。

李：有没有让你练书画？

宋：我问他要过一本字帖，还有一本《芥子园画谱》。字帖叫什么，记不得了，好像是本隶书贴，《芥子园画谱》没头没尾，只有中间一小部分，我佩服那竹石图上的题款字写得好，是行草书。尽管一大半不认得。记得还有一本民国版的《钢笔字范》，那上面有邓散木、白蕉二位书法家写的正、行、草三种字。我当时临了邓散木的草书“丧乱贴”（他也临的王羲之的），去参加县里书法比赛。

李：你不是说回桂林吗？怎么又是县里？

宋：父亲被下到临桂县五通车站当站长，我们家又到了五通镇。你是临桂人，你晓得临桂有历史文化，“十年特殊时期”县里文教战线都还搞书法展览，我临的草书，小学校长讲不认得，结果在小学就被刷下来了。

李：你当时什么感想？

宋：小学嘛，谈不上感想。当时觉得那校长不行，草书都认不得。当时有点气，一下子就抛到脑后了。

李：后来还练字吗？

宋：练。不过不是草书。到了初中，字也写得好，总被抽出来抄墙报，高中也是。

李：你以前讲过你偏科。

宋：是的，我从小学起，都是爱文科，初中高中偏科厉害，数理化成绩不好。“十年特殊时期”老搞政治运动，大小批判會，开门办学什么的，上课本来少。写批判文章时间多，但那时，我进入了一种无意识的自学文科的状态。

李：怎么讲？

宋：我偷着看禁书，《青春之歌》《林海雪原》是那时看的，还有很多，包括“十年特殊时期”前的初、高中文学课本，就叫“文学”，不叫语文。

李：难怪你文学底子好。

宋：也是跟老师鼓励有关。高中时有两位老师，一个是屈锡信，一个是罗振。屈老师总表扬我，几乎是每次上语文课都把我写的诗歌、作文拿到班上念，我很振奋。罗老师爱文学，课余时间总爱跑到他家里听他谈文学。他不上语文课，是农基课老师。他还写得一笔好字。他很欣赏我，送我一本苏东坡的《丰乐亭字帖》，让我练，他说苏字笔划饱满，点划有浮雕感，这话我记忆犹新。

李：那时的初中和高中都是两年。很多人都荒废了，一无所学，你虽然偏科，倒还学得蛮多东西。

宋：那是歪打正着。

李：你那时学画吗？讲点学画的事。

宋：基本没学。小时候吵倒要我爸买调色盘。结果买来新鲜几天，又丢开了。不过，一直有念想在心里。有回跟同学李兴玉回他山里老家，看到那山水，动了心，真想画下来，可惜那时不会画山重水复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