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是谁

   最近,我儿缠着我,老是问一个问题:"妈妈,我是谁?"

   "不知道,我想你就是我的儿子么。”他的很多问题都有埋伏，我曾被他讹过N多次，所以很防备。

   “那，我从哪里来？我会到哪里去呢？”他问。

   “不知道，如果是问你是怎么出生的？我倒可以打个比方。”这个问题太深奥，我自己想过N多次，都无法回答，只能去难见简，降低一下问题难度。

   “那，你和老爸是怎样把我生出来？”他问。

   “有一年，妈妈去北京进修一段时间后回来，你爸把一颗种子放进了妈妈的肚子里。当时有几千万颗种子和你竞争，你是跑得最快，最先把妈妈肚子占领的那个。后来，你在妈妈的肚子里生根发芽、一点点吸收妈妈的营养长大，10个月后，在妈妈的肚子里放不下了，就生出来。”我以为，自己的描述很形象生动。他听后很得意自己是那颗能力超强的小种子，明显有了自信继续纠缠你。

   “就算我是从你肚子里来的，那我以后要到哪里去呢？”他问。

   “我真的不知道，也许长大后留在嘉定，生活在妈妈身边，也许跑到市区或北京，也许你本事更大一点，到美国、法国去？”我回答不了他，偷换了他问题的概念。

    我儿好胡思乱想，这点极端象我，我不得不感叹遗传的魅力。事实上，在生活上我很少照顾他，他父亲是全职奶爸加全职奶妈，在这点上我将终身有愧。但是，带得多，不一定能多影响到孩子。所以，我又感叹遗传的无穷大魔力。

     就拿饮食习惯来说，我们祖孙三代生活在一起，他奶奶家的食谱是红烧的肉食为主，可以一年不吃海鲜。而我的爱好是白煮的鱼虾和海里的贝壳类。我婆婆做饭从不考虑我的口味，她的眼里只有三个宝贝男人。经常是到了周末，我心情又好又有闲时，我会自个儿上菜场买一堆我喜欢的东东，亲自操刀做一顿午饭。我儿偶尔吃了我做的饭菜，就狂热地喜欢。母以子贵，由此，我也搭上顺风车，多喝了几口他奶奶煮的清鱼汤。

    还有，他非常地喜欢看书。我是说，非常，指非一般的喜欢。年前，与班主任顾老师见面，顾老师透露一个他学校生活的小细节。他下课的时候，经常站在班级的小书架前一动不动地站着看书，不跟其他小朋友似的东跑西玩。我一听，这就是他了。每个人身上都一股气，这就是他的气。因为视力下降的缘故，他爸坚决阻止他看书。他会央求我带他到罗宾森广场二楼的新华书店里蹭书看，他会让他奶奶偷偷帮他买书，他在大人看报时假装围在你身边实质是在瞄报上的大小标题，甚至在上洗手间时，他会疯狂到带了超市广告的宣传册页在里面翻，只为了能读到几行字。(这个太象我了。)他爸认为网上应有尽有，完全没必要花冤枉钱买纸质书。而我就是不听，一买一垛，将偷偷买来的书东藏西藏，有的甚至藏在席梦思床垫下，看完一本扔出来一本，一本又一本，等他发现全套数册，也看得查不多了。所以，他说了也没用。我儿和我一样，从不正面对一件事表示出激烈的冲突，总有法子绕过去达到自己的意愿而自得自乐。

    再比如，我儿做很多事都有顿悟的过程。佛语里讲，顿是个“长久的参”的过程，悟是醍醐灌顶的瞬间参透。我儿很多简单的事做起来却有登天之难。小学3年级前，他始终发不准飞机的"飞"字，他总是将飞读成灰，屡试不爽。可是，有一天，他自己一下子发准了这个字，由此，其他语文发音上的问题一扫而空，全部迎刃而解。他的老师当时很惊讶,以为自己终于教会了他,只有我明白,是他自己教会了自己,自己克服了自己的障碍。

我是谁？我不知道！也无法不懂装懂地胡弄他。依他的性格，他得不到答案，会不停地迂回曲折地寻找。也许，他永远会找不到，也许，他暂时找到了，又会将它否定、肯定、或再否定、再肯定。一个人有所想、有所思，总比无所想、无所思，来得更有意义。

佩鸿

20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