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傅文俊于10月1日受主办方邀请作为2018香港典亚艺博嘉宾,与Mohan Palani、Stephen King、马乐平先生共同参与了题为“困惑与激情——摄影艺术职业化实践”的对谈,与《摄影是艺术》杂志主编及在场听众就成为摄影艺术家的成长经历,摄影如何成为艺术,摄影作品传递的信息、观念的方法路经,摄影艺术的未来发展趋势等等问题进行了共同对话交流与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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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由《摄影是艺术》杂志主编梁耀康担任主持人,以下为节录。
主持人:作为摄影艺术家的创作生涯是如何开始的?
傅文俊:我从70年代开始从事摄影工作。那时我担任宣传干事,拍摄照片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出于工作的需要,主要拍摄纪实摄影。之后我考上了大学,学习油画专业。进行油画创作需要搜集素材,因为之前有摄影基础,所以便用照相机去搜集素材进行创作。
改革开放之后,当代艺术进入中国,中国也出现了装置艺术、行为艺术。而装置、行为艺术在结束后便不存在了,所以需要对它们进行记录。摄影就能够把装置、行为艺术的整个过程记录下来,这促使了我对当代艺术产生兴趣。那时起我对纪实摄影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大学时期,一边进行油画创作,一边进行当代艺术实验性地创作。所以我的作品和很多人不一样,我的经历和很多人不一样。可能在座的各位也能看得出来,我的摄影好像不是摄影,它有很多的绘画元素。这些元素是通过很多次拍摄之后,融合电脑的后期处理,而形成了最终的样貌,所以我把它称作“数绘摄影”。
我以前完全是使用胶片拍摄,自从数码相机出现后,我便使用数码相机了,它操作便利,存储空间很大。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把它弄得非常明白,所以今后在这条路上我想我会继续走的更远,和大家分享这些体会,也是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傅文俊数绘摄影作品在香港2018典亚艺博展出
主持人:如何才能到达专业的水平和境界,你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傅文俊:现在我已经是职业摄影师了,就是以摄影为职业。整个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摄影创作上,以摄影维持自己的生计,我会下很大的功夫在创作上。
大家知道,现在会摄影的人很多。全世界的人口大概70%以上都会摄影,包括手机拍摄。现在手机摄影也很发达,刚才这位先生谈到,他的手机摄影也可以卖钱。在座的各位可能也有这样的体会。我大致可以把拍照分为三个类别:最初都是拍着玩,不管手机也好,相机也好。然后第二个阶段,就是尝试去参加展览,向一些杂志、网站、专业的摄影展投稿,希望被选中发表出来,这便是对拍摄者莫大的鼓励。第三个阶段,成为专业的艺术家。在我看来,摄影师和艺术家是有区别的。会摄影不懂艺术,就不是摄影艺术家。我现在的创作是带有观念性的艺术,是以摄影为媒介来表达自我观念的艺术作品,大家看了作品之后,会对某些事物会产生思考。就我的创作方向而言,主要有三个,第一是历史,第二是文化,第三是人文,这三个方面几乎囊括了世界上的万生万物,我们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作为观念艺术在摄影媒介上的延伸,这样的摄影艺术作品是有思想的,也是有思考的。我们对所见到的事情有责任去反映它。
在很多年前,有一件事情,喜欢摄影的朋友应该清楚。世界上第一座国家公园是美国的黄石公园,实际上它的建立,就是摄影师拍摄的照片引起了国会议员和总统的关注。人们不希望这片十分美好的地方遭到肆意开发,加以商业化地利用,因此通过法案将它保存了下来,建立了黄石国家公园,自那之后全世界各个地方都涌现出了非常多的国家公园。这便是摄影最重要的意义所在,就是要给人类带来福利,而不仅仅是拍着玩。
另外一点——而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代表其他人的意见——现在如果我们只把摄影用于纪实,作为一种记录工具,把客观的、真实的对象在一瞬间记录下来,我觉得还不够。更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加入自己的思考。因为只是这样拍摄纪实摄影是很容易的,我做了很多年的纪实摄影,对纪实摄影我自己认为已经炉火纯青,技术方面一点没有问题。纵观世界摄影艺术史,到了安塞尔·亚当斯的时代,纪实摄影就已经达到了巅峰的状态,现在无论我们怎么超赶都难以超越他们。亨利·布列松、亚当斯这些大师,他们的纪实摄影也难有人能够超越。所以从这一点看,我们需要走另外的路径,把摄影放到艺术的领域中。
很多年前,大家对摄影是不认同的,认为它只是技术的再现手段,而不是艺术的表现。自从当代艺术兴起后,摄影堂而皇之地成为艺术的一个门类。比如本次的典亚艺博,还有其他的艺术博览会,都非常重视摄影,邀请从事摄影的艺术家来参加艺博会了,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我坚持认为摄影最重要的一点,不是技术,而是思想。这个思想在哪里,首先要明白你在思考什么,你想要指涉什么对象,然后再去创作。在我的创作过程中,首先就会想好要创作什么,就像拍电影电视一样要有脚本,有了脚本之后,再去拍素材,之后再整合性地加以处理,通过数绘这样的技术把它组合在一起。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忘了摄影本来的光影调,不在乎定义摄影的术语与常识,我只选择我需要的,其他的我不在意。最后的呈现方式也很重要,要能给人们带来思考性的话题,这就是我的宗旨。
傅文俊数绘摄影作品在香港2018典亚艺博展出
主持人:怎样让摄影变成艺术?
傅文俊:关于摄影,还是艺术,一直都有争议和分歧。比如说有的摄影师拍的作品非常好,但卖不出去,或者卖出去的价钱很低。如果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即便很难看懂,它也可能价值几百万美元。到现在为止,一张摄影作品的最好价格是德国摄影师安德烈·古斯基的作品,这张摄影作品以430万美元的价格拍出。日本的荒木经惟,大家可能也不陌生,他的一张很小的立拍得作品,可以卖到20万,这或许会让人有些思考了。我想一位职业摄影家,他肯定很希望他的作品能够成为艺术,被各大美术馆、博物馆收藏。
当我的作品第一次被美国肯尼迪家族收藏是在2013年的棕榈滩国际艺术博览会上。我的那张作品是关于中国最后一个石窟艺术大足石刻的,被肯尼迪的堂弟迈克尔·肯尼迪先生收藏,卖到了八万美元。大家可以想一想,一张作品卖到了八万美元,是很不容易了。肯尼迪他一点也没有犹豫,甚至给我提字,要求收藏,并与我合影。从那之后,我更加认为艺术比纯粹的摄影更为重要。为什么?因为大家知道,艺术领域里的观念艺术,是可以嫁接在任何媒介上,用于表达艺术家的思想。比如,昨天佳士得的拍卖,赵无极的作品拍了5.1亿港币,这件作品现在还挂在下面,有机会大家可以去看一看。这样的作品你能看得出它值这么多钱吗?赵无极的抽象表现本来就是很抽象的。事实上艺术也是抽象的,很难看懂。视觉艺术和音乐艺术之间也有很大差异。我们很难说哪一段音乐听不懂,但很多人会说哪一件视觉艺术作品看不懂。这是什么原因?就是说我们的摄影艺术作品要打动观众,让观众和作品产生共鸣比音乐更难。我的作品曾被联合国世界人民理事会主席收藏,现在就悬挂在她的办公室里。她喜欢我的作品,因为作品打动了她,觉得她应该拥有,便永久收藏了我的这件摄影作品。
由此,我的体会是,艺术思想是最重要的一点,而不是随意的拍,当然随意的拍不是说不可以,也是可以的,因为个人喜欢,自己喜欢,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现在有很多人是这样的。而偶然性也是存在的。比如英国有一位艺术家,她就可以直接呈现观念。1982年阿根廷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爆发,20多年后,这为女性艺术家前往那里拍摄风光,她把当时战场的遗迹拍下来,形成一组作品,名称叫《人类,我们不需要战争》。这个作品非常有意思,它不再是普通的风光照片,当年的残留物,那些弹片、消失的弹壳、废旧的皮靴、或是渗透在岩石上的血渍都成为作品的一部分,这样的作品非常震撼,也非常有说明力。所以我始终认为思想性、艺术性、观念性这几个方面是摄影艺术创作中最为重要的。
傅文俊数绘摄影作品在香港2018典亚艺博展出
观众提问:艺术需要有创意,但创意很难,不容易得到。如今每个人都有手机,很多只是如实地拍照,没有什么创意。摄影是艺术,也要有创意,很想听听各位对此的高见。
傅文俊:首先感谢你的提问。我想你的提问可能代表了好多人,他们可能是刚刚入门和入门很久的人,都对这个问题很困惑。不知道拍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摄影作品,或者是艺术作品。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手机摄影已经被很多摄影机构列为专门的门类,手机摄影表现的内涵和拍摄事件在某些时候比相机还要方便。手机有很多APP,可以处理拍摄的图片,这方面也比电脑方面的图形处理软件还要方便。还有,我认为你希望表现什么样主题的时候,便尽心努力的去拍,看看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如果没有,就转换一下。在此我想引用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他的一个高见。他说,摄影的最高境界是角度。这句话我们都记住了,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同意,从技术层面讲,这是至尊宝典了。你要寻找到一个角度,从别人没有发现的角度来呈现同一个事物。比如,十个人在拍同一个事物,而你选择的角度跟其他人都不同,你认为拍出来的作品是最好的,那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傅文俊与对谈嘉宾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