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说这是她头一回正式做个展。   她领我到她郊区的画室，油画沿墙摆开长长的一溜，到墙角又拐了一个弯儿，大大小小总有几十件。她说还有，在别处。这些画大都是肖像、静物，大多是她认识的，熟人熟脸，在这些年里陆陆续续画出来，陆陆续续积累的。指着这些没配外框的油画，田园一面介绍，一面睁圆了眼睛，那目光还跟二十年前很像。   如果不说社会意义，只从个人角度讲，画画这件事首先是个心灵寄托。有点儿像个人写日记，并不为了读者，不为了发表，不求怎么参展要达到什么效果。写日记是跟自己对话。也像练气功、练什么拳，不为了打上擂台打遍天下无敌手，而为了自己强身，为身心健康。练功当然也分怎么练，不得法就会伤身。中国古来写字画画都有这个意思，所以也算一种修养、一种修炼。要练出从容而不是野心。   我并没有详细打听田园这些年的经历。但是从她的画里面可以读出她的状态，她的勇敢、她的幸运、她的坚韧、她的痴迷和她的冷静。她父亲客厅挂着她读书时的一幅风景，相比之下，她后来更多了许多自信，许多把握。虽然笔下的人物形形色色，但其实个个都是作者自传的诠释。虽然作者周边的生活瞬息万变，艺术潮流风云动荡，但是田园守着自己，守着自己的真心，只画些自己信得过的画。能做到这些要靠作者，这个人的质量，其中既要智慧、判断，也靠天分。   我喜欢看画家的手稿、笔记。画家一生多是孤独的，偶尔得到机会做一个社会订件《加莱义民》什么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只能宅在家里自说自话，一生大部分作品都像日记手稿，都没有条件完成。但是大师们的非凡之处恰恰在于，就在他们未完成的只言片语里也可以隐隐约约预感到，正有垂天的羽翼在从容展开，掠过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的上空。   田园的目光给我印象很深，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