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为作品定位

2014-12-23 15:31:50艺术家提供 作者:刘墉

  中国画在品评上,有「神」、「妙」、「能」三个等级。

  「神品」不但笔妙墨精,而且要有难传的神韵,也可以说是画家创作时,有如得到神助,不是全靠人力完成。正因此,神品常是偶然得之,画家不可能每张作品都达到「神品」的境界。

  「妙品」贵在妙,也是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但是「妙」接近于妙趣横生,其中往往带有「趣」的成分。什么叫做「趣」呢?趣可以解释为「趣味」,譬如笔墨的趣味、构图的趣味、内容的趣味。

  中国画论中又有「潇洒风流谓之韵,尽变穷奇味之趣」的说法,那「尽变穷奇」就更耐人翫(通玩)味了。总之,妙品不及神品那样似有神助,但也趣味无穷,令人百看不厌。

  再次一品,是为「能品」。能品贵在「能」,也可以简单地解释为能力、能耐。没有功力的画家,不可能达到能品。只是能品有勉强靠勤苦力量达成的感觉,却少了「神」、「妙」二品,所具有的抽象意味。

  许多画家奋斗一辈子,因为受限于天资、学养,或过于阿世媚俗,不能无羁无束地表现,而画不出神妙的作品。但是如果可以画出四平八稳、严密工谨的能品,也算是不错了。

  相反地,有些人虽没受过严格的绘画训练,偶然执笔,随意挥洒,却可能表现出神品、妙品的境界。所以神品实在是天外飞来的东西,难以一般的道理来推算。

  创作者过去的表现,在艺术评鉴上,非常重要

  或许有人要讲,如此说来,又何必学画?

  我的答案是,神妙只能偶然得之,如同守株「待兔」,来得幸运,也来得巧,如果因此而「待兔」,就错了!在艺术的评鉴上,创作者过去一贯的表现是非常重要的。毕加索若没有早期各阶段的成就,不可能在立体主意的创作上获得那么高的评价。

  正因此,许多大师随意点染的小品,看来与外行人,或孩子画得差不多,不仅因为那简简单单几笔当中,表现了深厚的功力,实在更由于他们过去既有的成就,而被肯定。

  我们可以再举个例子:

  常在报纸的征文中,发现风格特出的新人,以一篇作品惊动文坛。问题是这些人可能到后来大部分都不见了,真正被肯定,或进入文学领域的,反倒是那些自始至终,锲而不舍,稳健前进的人。

  我们可以说前者偶然创作了神品、妙品,但缺乏「能品」的基础,所以那偶然闪出的火花,难被肯定。由此可知,「能品」是神品与妙品的基础,一个画家不可能幅幅都成神品,却能够张张都入「能品」。

  从以上的理论出发,引出了值得深思的一件事:一张伟大的作品,常不能以它单独来存在,或被肯定,也就是不能单单看画来决定它应有的价值。

  譬如我们家里传下一张好画,怎么看都是神品,但是画家名不见经传,那画固然好,也难被肯定。

  又譬如,一张古画,作者在画史里非常著名,但是存留到今天的作品没有几张,我们凭眼前能看到的画,实在没有办法肯定这位画家的伟大,但是由于画史上的记载,仍然要说那是稀世珍品。这是以画史记载来评价的例子。

  又譬如,一张佚名(就是不知画者的名字)的画,鉴定为五代的作品,虽不佳妙,仍然有高的价值,这是因为它老,有骨董的价值。

  又譬如,某画被鉴定为宋人临摹唐人的作品,也可以说是假画,但仍值高价,这是因为原作已经不见,临本成为推想原作的重要参考,具有考证价值。

  又譬如,清代不知名画家所作联屏巨幅,在拍卖场上叫得高价。原因是画保存得好,内容又是层峦迭嶂、巍然壮观,可以称得上工程浩大,十分难得、罕见!

  又譬如,某山水名家,偶作走兽、翎毛,比例不对、动态不足,怎么说都不及格,仍然成为大家珍藏的对象,甚至比那画家的山水佳作还要值钱,也是因为罕有!这跟变体邮票值钱的道理是一样的。

  名大、稀有,亦关系艺品的市场价值

  又譬如,某文字宗师,偶作墨梅一幅,并题诗一首,笔墨功力不高,更称不上妙品,仍获佳评,有一定的市场价值,是因为他在文学上的地位,带到了绘画之中,说穿了也是因为││名大、稀有!

  谈到这儿,我们又要引出一个道理:

  画家的治学、游历,都可能作为被世人肯定的条件。让我们这样想:

  如果张大千不曾去敦煌研究、面壁、在巴西建八德园、美国逐环筚庵,并与毕加索会面……。

  如果溥心畬不是旧王孙,并有游学欧洲的经验……。

  如果黄君璧没有游尼加拉瓜、衣瓜索、维多利亚大瀑布,画水自成一家。加上早年研究西画水彩,并在后来成为蒋夫人的老师……。

  如果刘海粟没有桃李满天下,早年被称为「艺术叛徒」,又游学欧洲……。

  如果徐悲鸿不曾留学法国、回国任教、南洋义展、创作巨幅史画……。

  如果溥抱石不曾留学日本、翻译「写山要法」,编中国美术史,回国又在重庆与张大千、黄君璧等大师交游……。

  经过这一番统计,我们可以知道,画家若没有特殊经历、涉猎、交游,只是在画艺上下功夫,是难有大成的。这是因为他「跳不出去」。

  跳不出去的人,成不了大师,也难画出神、妙的作品。不论中、西,都是如此!

(责任编辑: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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