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胖胖》人景合成画面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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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傅广超

今天要与大家分享的是著名画家、动画艺术家黄传伟（黄炜）老师的文章，题为《我国最早的电视动画片创作纪实》，文中讲述了黄老师导演《熊猫胖胖》的经过。原文刊载于《上海美术》2022年第3期，现由黄炜老师授权空藏动漫资料馆进行网络版首发。

《熊猫胖胖》是中央电视台所属的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出品的电视动画剧集，一共两集，第1集《怪信》于1984年国庆节期间播出，第2集《空中遇险》于1986年元旦播出。这部作品的几位核心主创——导演黄炜，编剧余又晨（潘国祥，第1集编剧）、凌纾（第2集编剧），背景设计秦一真，作曲金复载——都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老前辈，此外，美影厂的陆青、孙总青等几位老师也参与了第2集的角色动作设计。

《熊猫胖胖》片头字幕 张德生手稿

20世纪80年代最初的几年里，中央电视台不同的部门接连制作了几部电视动画片，但播出次数很少，传播范围很有限，即便在业内也鲜为人知。

中央电视台社教部少儿组1981至1982年间制作过一部片长10分钟的动画短片《小花鹿和小黑驴》，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美术片创作室筹建者张德生老师也在1983年试拍过一部片长6分钟的《熊猫小胖》（当时美术片创作室尚未正式成立）。而先后制作过两集、并且在业内获得不错口碑的《熊猫胖胖》，我也是在采访黄炜老师时才听说（与《熊猫胖胖》同期播出的还有《断尾巴的老鼠》）。

豆瓣上的“熊猫胖胖”条目连导演名字都写错了，笔者刚刚提交了修改版

这几部作品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一批电视动画片。就目前可见的材料来看，说《熊猫胖胖》是中国最早的电视动画剧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2021年底至2022年初，我们推出了10集“身为动画人”口述历史系列短片，其中有一集是黄炜老师的专辑——“黄炜谈《熊猫胖胖》：央视动画片多集片开山之作”，片中影像源自我们2019年拍摄的黄老师访谈。

由于当时可供参考的资料有限，距离该片制作的年代又太久了，所以黄老师对一些事件细节的回忆无法做到完全清晰准确，尤其是对该片筹备、播出的具体时间点拿不准。所以这一年多来，黄老师和我一直在积极地寻找关于《熊猫胖胖》的各种资料及知情人，而寻找该片的制片人张德生老师是重中之重。

黄炜老师访谈影像

2022年中，我在好友关中阿福、于维明的帮助下，托原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王崇秋老师（央视版电视剧《西游记》的摄像师）要到了张德生老师的联系方式，几经波折，终于让失联三十余年的黄老师和张老师恢复了联系，我又在去年11月11日采访了张老师。张老师热情地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图文资料，并且和黄老师共同回忆了影片制作的前前后后。

经过一番酝酿，黄老师写就了这篇较为详实的文章，同时纠正了此前回忆中的一些偏差，但我们对《熊猫胖胖》相关资料的追索还远没有结束。

首先是影像。《熊猫胖胖》播出几次后就销声匿迹了，并且没有发行过音像制品，所以我们从未在市面上见过该片的片源。我托朋友去国家音像资料馆检索过《熊猫胖胖》的影像资料，可惜没有找到。按说央视或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应该是有存档的，但我们不论作为民间团队还是个人都没有条件去向官方提要求查找。

其次是《熊猫胖胖》获1992年瑞士蒙特勒国际电视节“金玫瑰奖”的证书照片。我们在张德生老师处翻拍到了该证书的图片，但这张图片本身也是翻拍件，并且是和其他证书摆在一起拍摄的，《熊猫胖胖》那张拍得并不清晰。黄炜老师作为该片的导演，非常希望能够留存一份清晰、完整的证书彩色影印件或电子图片保存留念，于是托我们去四下查找。但困难还是一样的，我们作为民间团队，没有这个权限，也没有这个门路。

《熊猫胖胖》获奖证书图片

所以，我在这里代表黄老师，拜托各位官方、民间的同好们与我们一起努力寻找这两样东西，如果哪位朋友有了线索，欢迎第一时间给我们私信留言，如果能促成此事，我们将回赠各位朋友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感谢大家！

我国最早的电视动画片创作纪实

文|黄传伟（黄炜）

三十八年前的1984年国庆节。晚上6点30分的黄金时段，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播放了《熊猫胖胖——怪信》（15分20秒）和《断尾巴的老鼠》（导演何玉门）两部国产电视动画新片，从而结束了外国电视动画片一直占据着中央台黄金时段的局面。这标志着首批中国国产电视动画片的诞生。

《熊猫胖胖》人景合成画面原稿

1977年到1990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迎来自成立以来的第二次创作高峰期，拍摄了许多闻名遐迩的经典动画影片。例如《哪吒闹海》《三个和尚》《天书奇谭》《金猴降妖》《鹿铃》《山水情》等等，极大地丰富了国内影坛，特别是给广大少年儿童观众开创了一片天地。

80年代以后，中国的电视逐渐普及，由公共单位进入到普通家庭。然而作为少年儿童特别欢迎的电视动画片节目，却迟迟没有国产的作品。每天晚上6:30至7:00的黄金时段，总是播放《阿童木》《一休》或《鼹鼠的故事》等等这些外国的动画片，大家不免感到遗憾，期盼着国产电视动画片能早日诞生。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我当然也有同感。

1984年，我进入美影厂工作20年了，已经参加过11部动画片的创作，其中有4部影片担任过主创工作。那年春天，《天书奇谭》刚刚完成不久，正在做些零散的收尾工作，突然一个新的机会来了。

《哪吒闹海》片头创作人员名单

《天书奇谭》片头创作人员名单

老厂长特伟找我，问我手上片子完成以后，愿不愿意去北京帮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搞一部电视动画片并担任导演工作？说心里话，那时我虽然还没有担任过导演工作，但我一直在观察学习，跃跃欲试。

原来，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美术片创作室张德生主任，来厂联系协助搞电视动画片的事。当时创作国产电视动画片已经势在必行，上下呼声一片了。

特伟要求我在拍片之前，先要帮《金猴降妖》剧组完成一半设计稿的绘制工作（大概有几百张吧）。虽然这工作需要努力一段时间，但我仍然满心欢悦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金猴降妖》剧组设计稿的工作用了2个月的时间完成了。1984年3月14日，《熊猫胖胖——怪信》摄制组正式成立。这一年正是“保护熊猫年”设立20周年，熊猫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动物之一，所以选择熊猫作为电视动画片的主角，很有意思。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提供了丁午创作的漫画故事，当时已由上海美影厂的余又晨（潘国祥）改编成剧本。

《熊猫胖胖》角色造型设计图 杜建国手稿

这时候，距离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要求剧组完成动画片的时间，只有半年多了，我心里有些担心。如果按照美影厂的创作规律，一部十五六分钟的片子生产周期至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因此我必须格外抓紧。

我邀请了上海著名的儿童漫画家杜建国来担任该片的人物造型设计，又请了美影厂的秦一真担任背景设计。与此同时我也开始了电视片的分镜头台本设计工作。

《熊猫胖胖》角色造型 杜建国设计

也许正是由于“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硬着头皮，一切从零开始，从头学习。平时看着挺容易的事，到时候具体问题都出来了。比如叙事风格、整体节奏、镜头转承、情节起伏等等。我心想学吧，好片子多的是，只要用心学，不怕有难题。

一个多月过去了，分镜头台本完成了。别看只有15分20秒的短片，却也有194个镜头。根据协作约定，由于美影厂人手排满，原画和动画是请上海电视台动画片组协助完成的。于是我每天到上海电视台去上班（当时还在南京西路），骑自行车来去，路上脑子里也思索着电视片的工作。

《熊猫胖胖》（原名《熊猫小胖之一》）画面分镜台本 黄炜手稿

群策群力，是一个好的工作方法。与上海电视台原动画组的成员一起讨论、一起琢磨、一起表演，使得每个镜头的衔接、每个影片里的人物都能够生动活泼地满足剧情的要求，这是大家发挥集体智慧的结果。就像发生奇迹一样，原画动画只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时间已过了5月下旬，距离影片完成时间只有3个多月了。于是，我赶紧整理行装，和秦一真一起赶到北京。

那时候，中央电视台还在北京复兴门外的一片平房里，他们刚刚成立的动画部门，设在自己搭建起来的几间简陋的平房里面。在这几间平房里，不仅要进行原动画的校对，还要进行动画摄影。另外还要腾出一块地方给秦一真进行绘景使用。

摄影更只能因地制宜，拍动画影片普通使用35毫米的胶片，而中央电视台只能先批16毫米的小胶片来拍摄这部影片。动画的描线上色，则由签约的宣武机械厂加工进行。什么叫做白手起家？什么叫做艰苦奋斗？在那个地方、那个时期有了充分的体验。

《熊猫胖胖》绘制现场工作照（1984年），左一为黄炜，右一为张德生

这一段的工作是日夜兼程的，几乎没有具体的记忆：没有休息天，没有下班规定，每天都是早起晚归的努力再努力。而兼任制片人的张德生，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虽有诸多困难，却没有多走弯路和浪费时间。苍天不负有心人，9月初全部样片已经完成了。

样片剪接是动画片“节奏起伏”的成败关键，由于制作中心以前并没有搞过动画片创作，所以他们的剪接人员对于动画片剪辑并不熟悉，大部分都要听我的意见。而我又是第一次搞导演工作，缺少经验。正巧美影厂的钱运达老师正在北京电影学院教课，在我剪辑工作快完成的时候， 我请来钱老师到剪辑室为影片把把关。经过了他的纠正，我才对整个影片的节奏有了自信和把握。

《熊猫胖胖》摄制组成员（1984年），左一：金复载，左二：张德生，左四：黄炜，后排右一：秦一真，前排右一：钱运达

此时已是9月中旬了，影片的对白录音是顺利的，制作中心的配音演员是现成的，配音的对白也不复杂，所以录制对白和效果很快就顺利完成了。

重头戏是音乐的录制以及最后的混录。这时候作曲还在上海呢！于是我和张德生又飞回上海，一下飞机直奔作曲家的家里，把正在吃晚饭的金复载请了出来。大家约定隔一日一起飞北京。过了几天，当中央乐团在金复载的指导下，在录音厅奏起了《熊猫胖胖》的音乐，那个时候我的心里面才算平静下来。

10月1日黄金时段，中央台如期播出了《熊猫胖胖——怪信》，社会上很快有了积极热情的反应。又过了几天，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阮若琳主任派车把还在北京探亲的我接到她的办公室。一见面她就迎了上来，非常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上海美影厂和摄制组，帮我们拍出了国产第一批电视动画片，今后我们的腰杆也硬一点儿了！”那时候，我的心里才真正感到踏实了。

《熊猫胖胖》剧照（黑白剧照，数字上色）

时隔38年后的今天，我才得知《熊猫胖胖——怪信》在 1992年由中央电视台送往瑞士，参展蒙特勒国际电视节，并获得了“金玫瑰奖”，我感到非常光荣和宽慰。

《熊猫胖胖》诞生的故事，是我国电视动画片从无到有、最初过程的一例，也是艰苦创业的一例吧。

（文内时间根据张德生撰写的“大事记”整理）

黄传伟（黄炜），1941年生于北京，1964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绘画系壁画专业。曾任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美术设计、导演，参与《小号手》《两只小孔雀》《哪吒闹海》《天书奇谭》等影片主创，导演作品有《熊猫胖胖》《海力布》《雪狮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