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流动

    从一开始，我的艺术观几乎都是建立在西方近代整理的世界概念不均等表述的基础上，学习西方文化建立的全面知识，却陷入了内在本体的遗缺，作为艺术家，我试图尝试着自我文化的重建。2018年初，我跟随导师胡伟先生来到大漠深处，去寻找中国千年的文明遗迹，在敦煌，我带着时间的感观进入这里，掺杂着历史之梦，这些壁画在时间的循环中，一切都是过去式，因为它早在开始时就已结束了。时间与空间始终不变，一切不增不减，艺术只是个方圆，叶锦添曾说：“艺术就是移动空间的重演，瞬间是我们意识艺术的方法，一息永灭，又瞬间重生，周而复始，万象迂回，生死形异循环。”于是我把艺术与时间联系起来看，得到一个解，艺术既可永生又可永灭，而架上绘画是追求瞬间永生或者重生的最好媒介。正如胡伟先生所说“ ‘把古典带到今天’，实际上是一个‘生长的古典’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当代即古典。”就艺术而言，“永生”是一种状态、气息和流动感，我自始至终认为，画面中这种情绪的表达还需要由物象来承载，物象可以是具象的也可以是抽象的，或者是表现的，但归根结底，是要有造型的。造型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探讨了很久，以为造型就是写实是狭隘的，造型包括写实、写意，具象、抽象……，有意味的造型才是根本。卢沉先生曾经说过：“最打动人的是有形状的东西。”中国的壁画、佛造像、画像砖、木刻年画、民间剪纸，甚至脱落的墙皮、布满霉斑木桩等等原生态的造型，这些都是有意味的造型，都可以作为创作依据的本原，也绝对不同于西方艺术观。但让有意味的造型流动起来，找到艺术的本体或根本的成因并非易事。只要有感受的都可以入画，用什么来画只是材料发生变化，架上还是架下也只是形式发生变化，而思考的深刻与表述的欲望从未改变。

    我很喜欢日本的“能”剧，虽有语言障碍，但扑面而来的感觉却不受约束，“能”的艺术表现形式与中国的京剧有相似之处，都是艺术投射在时间的样式，表现的是一种超现实世界。在“能”的物语中登场的主角都是历史名人，这些人物都是日本人集体共有的远古记忆，这个记忆以梦幻“能”的形式反复萌生出共同幻想的剧的空间，这当中又有几种不同的时间交错，并在同一个空间中同时存在并流动着，他们抽离了现实生活中的状态，踏入到情绪无缝的单纯呈现中。我看到 “永生”在时间的另外一个层次，看到人存在的另外一个模样，陌生却真实，这本身就已经太打动人。我试想在作品里表述抽离与存在的动意，比如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比如时间、空间的问题。是对宇宙的初探，也是对生住异灭的自我理解，这使我想起中国的戏曲表演，起承转合、心到意到，或许只是想以这种笨拙的方式找到自己的文化本位吧。自己是自己精神世界的造物主，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要相信自己的主观。

                               ——2018.11   张卉写于北京